社区老党员
株洲新区 • 文苑
2019-09-17 14:32:55

“出去散步啊?”正在楼下单元口子处趴在方斗形垃圾箱上翻翻觅觅的张娭毑,抬头向我打招呼。

“嗯。早。”经过她身旁时,想起了什么,我问,“唉,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今天怎么你一个人,周老倌呢?”

她直了直身子,对欲去的我说,“他到社区开党员会去了,这不,‘主题党日活动’演讲会,他还要上台发个言的!”

我止步,愣了愣,返身:“你老倌子是党员?”

“你不相信呐?”她从垃圾箱中抓出几个饮料瓶子,塞进脚跟前的蛇皮袋,又将蛇皮袋提起抖抻,复放下,望我,“他八十年代在东区厂子入的党,还当过党小组长咧!”

我不语,笑笑,朝院子外走去。周老倌进入我的视线是大前年子久旱逢雷暴,骤雨瓢泼了一天一夜后的早晨,小区门前的小街,由于下水道堵塞,百余毫米降雨量的积水排泄不畅,因而造成内涝,并泛滥成为一条两百余米长的没腿肚子深的小河。雨还在下,已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时刻,大人小孩“河”两岸急得乱转乱叫。有家长穿了短裤背着小孩小孩背了书包举着伞淌水而去,有青年男女裤脚卷到膝盖上一手拎鞋与包一手撑伞于水中一步一步试探着踽行……我打手机叫女婿拦部的士,女婿说,哪个司机敢开着的士寻水里熄火除非他脑壳里进了水!无奈,我脱下长裤及鞋交予老伴,让小外孙骑上我的双肩,准备下河一搏。

“上学的小孩,上车!”这时,一有点岁数的精瘦男人,中等身材,短衣短裤赤脚套件塑料雨衣,推一辆踩式三轮车,一进一顿一吆喝地朝我们小区门口驶来,“我把他们送到大街上冇水的路口,需要陪送的大人也可上车!”

一光头男子一手撑着伞一手将抱着的孩子递上去,问“老板,多少钱?”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不要钱的!”精瘦男人在光头男子的伞下帮其孩子安顿妥,接着从垂吊车把手上的一个塑料袋里扯出一块偌大的彩条布,对光头男子说,“请你帮忙扯开,待会儿学生伢妹子上了车收拢伞,就用这块布给他们遮雨!”

精瘦男人推着三轮车在水中艰难前行,孩子们挤坐在彩条布下笑闹得开心。光头男子突然勒起裤脚,提着皮鞋,举着伞对两岸上的人们一个嘹亮:“我陪他们去!”于是,下水,深一脚浅一脚去追撵那三轮车。

不一刻子工夫,精瘦男人推着三轮车转来,车后跟着光头男子。

“这边来!……这边来!”两岸到处是人在喊在唤,俨然一幅雨中街河景,煞是有味。

精瘦男人的三轮车三五轮回转来,终于轮到我们了。我肩上卸下小外孙塞进彩条布下,老伴如释重负:“谢谢你啊!”精瘦男人憨厚地露出烟牙瘦瘦腮帮子一瘪:“不用。我跟细伢妹子们讲了,如果放学时候水还没退,我会到路口接他们,把他们送回来的!”当精瘦男人躬身推着三轮车时,猛瞅见他右手肘的雨衣袖子上破了个洞,有渗出血迹,我忙问:“怎么,挂彩了?”光头男子抢答:“还不是细鬼崽子调皮,他抱个细伢子下车细伢子脚一踹,他怕摔着细伢子双手往前一送时硬是冇撒手,可不,手肘磕在街沿的麻条石上,流了不少血!”精瘦男人默默微笑展开满脸皱纹,随即埋首推车,光头男子手搭车沿倾身施力。

下午水总算退了,小区门前的小街渐次恢复了原貌。在传达室取信时,遇见院里几个面生和面熟的业主议论着早上的事儿。

原来,精瘦男人姓周,住对街小区,是常在我们附近几个小区捡破烂的张娭毑的老倌子,人称周老倌,最近刚从山西煤矿打工回来,因患腿疾的独生女近期出嫁,故辞工返乡陪婆婆子;老俩口同一个小厂,90年代中厂子破产,吃低保,女儿无工作。一家子平日靠周老倌的打工钱和张娭毑卖荒货的钱维持生计;周老倌父母拆迁后的补偿屋作为遗产由周老倌继承居住,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这之后,总见他俩在小区里转悠,在小区围墙根的小坪上集中整理破铜烂铁、报刊书籍、包装纸壳、瓶瓶罐罐。

因有了一面之缘,家中消费攒了不用之物特地下楼送给他们,院中偶然照面会互相客气一番。上回闲聊了几句,问周老倌多大年纪?张娭毑心直口快:“属马的,出老,我与他同庚!”周老倌低调嘟哝:“这儿脏不拉叽的,快莫耽误宋师傅去办正经事……”

我决定不散步了,赶紧返去。墙根小坪上歇气的张娭毑疑惑视待我:“怎么呐,就回了啊?”我答所非问:“我相信周老倌是党员!”张娭毑不好意思状笑了:“我还是他的入党介绍人呢,你信不信?……”我惊诧一闪念,旋即答:“我——相——信!”

作者:宋才逢

责编:周媛

来源:株洲新区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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