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大地飞翔
文/梁瑞郴
承智的诗是种在田野的稻菽,栽在乡土的禾苗,他有泥巴的味道,又有四时的风景。他的诗,兴观群怨四者融合,咏叹抒发浑然一体,他所歌咏抒发的对家乡之爱,对故土之恋,对自然之崇,对家国之敬,表现出强烈的赤子情怀,是近年来我所读到的诗歌中,刚健清新,情浓境高,直面生活,吐露真情的好诗。
承智与我,有数次面缘。印象最深是今年夏末,我去桂阳讲学,在礼堂的右排,齐刷刷几十人,一律黄衫,很是抢眼。课间方知成员全是桂阳县诗文协会的同仁。此前我已闻承智组织的桂阳县诗文协会,有数百人之众,吟咏唱和,风生水起。他是毛泽东文学院第十八期作家班的学员,故在毛泽东文学院听我讲课后,我与承智有了片语只言,然后匆匆合影,虽说是这样短暂接触,但这位小老乡就给我留下了干练成稳的印象。
时下网上流行一种说法,凡热衷组织活动,热心参加各种文学活动者,往往是不能写的。此说一时间风行文学圈,让热心文学活动者颇为尴尬。实际并不尽然,我目之所及,就发现许多名家,就非常喜欢参加活动。而古之文人,就更热衷此道。兰亭的雅聚,为千古盛事。李白的仗剑辞亲,翩然远游,东坡的泛舟四海,醉饮山水,即便是自费,也乐此不疲。正是这种既活又动,才有了山水的浸染,人间的阅读,世事的经历,情感的体验,作家才可能由此插上想象的翅膀,才可能挥洒才情,孕育出惊世之作,传世名篇。也许古今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但不分青红皂白,将活动与创作对立起来,真可谓一竹竿打翻一船人,容易误导青年作家脱离生活,闭门造车。
我对承智的创作最初印象,是在毛泽东文学院十八期作家班群里获得的。他发在群里的一些小诗,颇有生活的温度,饶有个人的情趣,尤其是真情流露,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当我有机会捧读承智的诗集《舂陵江放歌》时,这种印象在进一步延续,放大。承智赓续湖湘老一辈乡土诗人的传统,表现出对河流,土地,村庄,耕种等农家农事的关注,而且是那样的一往情深。《舂陵江放歌》这首诗用最充沛的感情,表达了对故乡母亲河的由衷赞美。桂阳为千年古郡,人文深厚,风物奇瑰。远古的气息,荟萃的人文,时代的节奏,当下的画卷,都用一条河串联起来。就像艾青礼赞大堰河一般,专情,动情,用情。但他别开新境的是,笔墨多在当下,“观赏你千变万化的容颜/倾听你淙淙流淌的声音”。“今夜,我想在你怀里竖起心中的帆/一弯新月,几片桨声/开始我远航的梦”。对新时代感慨莫名,赞美有加,这种由衷的抒发,充盈全诗。而作者另一首《沉睡的村庄》,虽说是写一个最寻常的审美对象,却善于翻出新意。你看,“他们用一把镰刀/割尽人间的杂草/用一柄锄头/翻遍岁月的荒凉/村民肩上的扁担/一头承载着大山的厚重/一头可以载着子女的希望”。这种农事中所包含的劳动的哲思,使诗旨有了更深远的含义。而此后一连串的新奇比喻,让村庄的诗意更为别致。
诗歌说到底,是为读者提供一个个鲜活的审美对象。这些审美对象是崭新、别致、陌生、奇异的,它们自有自己的面目、气息、味道。所谓诗有别裁,古人早就看到这一点,如写月,诗人们便是层出不穷,稍举几例,可见一斑。李贺有“燕山月似钩”,林甫则有“暗香浮动月黄昏”,李清照有“淡云来往月疏疏”,张若虚则有“江月年年只相似”,杜甫有“月傍九霄多”,陶渊明则有“带月荷锄归”,李白有“我歌月徘徊”,李煜则有“笛在月明楼”,孟浩然有“江清月近人”,王昌龄则有“明月何曾是两乡”。不一而足,万月殊异。承智深谙此道,在他的诗集中,此类例子俯拾皆是。如把村庄喻为大山深处的纽扣,把炊烟喻为村庄亘古不变的诺言,把石头喻为一枚枚远古的记忆,历史的枫叶,把坚贞的爱情喻为一生只在一个地方,一生只爱一个地方的大树,把石头喻为沉默不语的灵魂,冬夜里一炉温暖,冬日雪舞蝶飞。再如写飞天山的石头:“孤立无援的石头/天空沉默的根/在时间中央/光滑的风无法落下脚跟”。这是前人没有的写法,显示诗人深入观察,琢磨,推敲的功力,只有具备上述的能力,才可以创造新意象,提供新的审美图像。
承智是在足踏大地的行走中寻找诗意,是在普通人的生活中孕育诗情,只有贴着大地,你所开出的诗花,才可能吸收土地的营养,集纳天地阳光雨露,才有了芳香四溢。近年来诗坛的虚情假意,非诗的平庸无意义写作泛滥,那种貌似花团锦簇,艳丽夺目的花充斥诗间,给人以繁花似锦的感觉,实则是纸扎之花,昙花一现。著名诗评家李元洛先生就一针见血指出:当前的诗坛与创作,有许多人们习焉不察或众所讳言的弊病。我以为有如下弊端:极端向内转而无关民生家国的个人化、私人化,形而下的游戏人生的轻薄化、快餐化、恶俗化,陈陈相因千部一腔趋时应势的标语口号化,漫无节制的翻译腔盛行的散文化,矫揉造作不知所云的玄虚化,滥用口语不知提炼的口水化,拉帮结派互相吹捧的圈子化和江湖化,唯权是捧的官场化,唯利是图的商业化,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我之所以大段引用李元洛先生的话,意在表明我非常认同李先生的金玉良言,也同时庆幸承智的诗绝少沾染此种诗坛恶俗,这是让人颇感欣慰的。所以,诗人,到生活中去,到人民中去,这最浅显的话,实在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承智的诗是从大地,从人民中生发出来的诗,他的感情虽然朴素,但真诚。这种真诚深藏在诗歌的字里行间,所以打动你,启迪你,让你引起深深共鸣。
写到此,我想提一个问题,什么叫诗美?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是一门专门的学问。但如果化繁为简,用通俗易懂的话说,美的诗歌,应该引人向上、向善、向真的咏叹。这是诗美的内核、本质。其次,便是诗而有文、诗而有质、诗而有新,并拥有众妙之门的多种艺术手段,借助大地的力量和丰富的想象,遨游天空,展翅飞翔。
承智的诗,正向这个方向行进,他可盼可期。未来,相信他,可以在诗歌的王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可以给我们展示一片更宽广的诗歌天地!
个人简介:黄承智,网名沉寂之鹰,湖南桂阳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歌学会理事,三度诗社诗人,桂阳县诗文协会首任会长,出版有个人散文诗集《寻找黑夜里的眼睛》《青春走笔》两部,合著诗文集《浪之花集》一部,主编文学作品集《桂阳诗文》《颂歌献党》《春天的力量》三部,在省内外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发表文学作品1000余篇(首)。现供职于桂阳县交通运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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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瑞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一级,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现任湖南省散文学会会长,湖南省作协名誉主席。
责编:方卉
来源:桂阳县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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