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罗融媒体讯（记者 胥扬 胡清）"1914年，世上有了‘秋园’这个人。1918年，汉语有了‘她’这个字。今天，她80岁的女儿，把普普通通的她，讲给世界听。"这是2020年小说《秋园》出版时，作者杨本芬写下的句子。小说出版后，火爆全网，一年内接连加印14次、销售8万多册，豆瓣评价8.9分。

汨罗人李侃在阅读《秋园》时，从字里行间找到了熟悉的气息，蛇嘴岭、黄泥冲、赐福山、庵祠里……几经周折，他发现杨本芬老人竟然是地地道道的汨罗人。5月18日，记者联系到了杨本芬奶奶在汨罗的亲人，一道探寻《秋园》背后的故事。

灶台旁写作，记录妈妈的爱与辛劳

"不记下来，妈妈就消失了。"2003年，杨本芬的母亲梁秋芳忽然离世，写作成了当时63岁的杨本芬疗愈痛苦的方式。她在灶台边，含着热泪写下母亲的故事——《秋园》。

秋园是洛阳城一家药房老板的小女儿，嫁给南京军官仁受。1937年，日军攻陷南京，大小官员携亲眷往重庆撤退。在汉口码头，仁受带妻儿下船回湘阴老家，看望父亲。为照顾老人，一家人在湖南老家定居。

从山起台、花屋里、黄泥冲到赐福山，他们像水中的浮木般随波逐流、挣扎求生。为了养活几个儿女，秋园白天在民办学校当老师，晚上做些纳鞋底、绣枕头的活计补贴家用。秋园46岁那年，仁受去世。日子最难熬时，她带着孩子流落湖北求生，第二任丈夫离世后，66岁的秋园又回到了湖南。

绝望过，也幸福过。2003年，89岁的秋园去世了。遗物中装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九三二年，从洛阳到南京。一九三七年，从汉口到湘阴。一九六零年，从湖南到湖北。一九八零年，从湖北回湖南。一生尝尽酸甜苦辣……"

杨本芬在厨房里一遍遍地重写这个故事，积累了八公斤稿纸。这些文字被女儿章红贴在天涯论坛上，喜欢它的读者特别多。2019年，出版人涂涂读到其中一篇。他意识到：它们值得被印在纸上，好让更多人看到。

2020年，《秋园》出版成书，广受好评。有读者评价："把妈妈的爱与辛劳，在文学的土壤里，培育成芬芳的文学，这就是一个民族应有的厚度和深沉""把一部中国社会史高度浓缩而真实地从一个家庭的变迁中钩沉出来，再现了一个世纪的人性‘活化石’"……

至2022年2月，杨本芬已经连续出版了《秋园》《浮木》《我本芬芳》三本书。

唤醒记忆，"杨粉"组队探访《秋园》故地

"这是一个阳光温煦、微风徐徐的上午。我们决定去桥墩底下玩。桥墩下是我们那里通往平江最近的一条河，是湖南四大河流之一湘江的支流，离家有两里多路。"《浮木》中，杨本芬这样写道。这个线索，让汨罗文学爱好者李侃、周茜、周林兴奋起来：杨奶奶应该是汨罗人！几经周折，李侃联系到杨本芬老人，确认了老人是新市人。

5月18日一早，汨罗"杨粉"组队开启探访之旅，有关时代的记忆一点点被唤醒。 

寻访首站，是小说中的"山起台"。1939年，仁受被举荐为山起台乡乡长，全家搬往乡公所附近的一个场屋居住，便是这里。当地老人介绍这里实际是武昌庙的"沙嘴台"（现位于神鼎山镇）。杨本芬的父亲仁受（杨赐生）当年正是武昌庙的乡长。秋园长孙杨柳还记得，这里曾有个四合院，80年代初，奶奶还带他来看过。

"花屋小学原名叫花屋里，是徐老先生的私宅。这栋屋在乡下真是气派得很。外面是高大雪白的墙壁，沿墙一周遍植各种花卉……"仁受被介绍去安化担任田粮局局长后，秋园受邀来到花圃祠村花屋小学任教，并带着孩子一起搬到这里。1948年，赔三（杨宽）出生于此，并在这里读了小学。如今，旧址上是一片碧绿的菜畦。

出了花屋里，沿烟家冲道路抵达蛇嘴岭下，顺着蜿蜒小路上山，便抵达贺家坝。再往上，便是赐福山的庵祠里。当年，一家人与二菊换房，从黄泥冲搬到赐福山，在庙的一墙之隔的三间破屋子里住，与老和尚成了近邻。

赔三还记得，为了生计，姐姐晚上要帮妈妈做缝纫，白天上学时为了不打瞌睡便站着上课。姐姐逃离家乡后，母亲坐在床头流泪，为女儿担心。1960年，一家人为活命，天各一方。46岁的秋园带着孩子流落湖北求生。

取消成分论后，大儿子子恒在镇中学教书，赔三在恢复高考后考取大学。1980年，66岁的秋园回到湖南，二十年，等来了一家人的团聚。

秋园守在赐福山上，将三间房改建成10间，在坪前种了两棵芙蓉，春天会开出硕大的粉白色花朵。旁边搞了个橘园，种了十几株橘树。子恒提前退休和妈妈住在一起，赔三也经常回家。

70多岁时秋园依然步伐矫健，喜欢自己做事情，凡是自己能做的事，绝不等到孩子们回来。88岁的秋园，会为外孙女没有看到山崖上的杜鹃花而感到惋惜。2003年，秋园89岁，平地跌了一跤，胯骨摔断了，在酷暑去世。

庵祠里在一家人搬出来后完全倒塌，茂盛的竹子、野草长满地坪。2017年，杨本芬回到汨罗，想去屋里面看看，进不去了。如今，旧迹只余秋园当年亲手栽种的橘树与美人蕉。秋园、仁受、子恒就葬在背嶺上。

那闪耀着晶亮光芒的，是一个完整宇宙

得知我们来到庵祠里，杨本芬老人提出想看看子恒的墓，请我们拍些照片。赔三懂得姐姐的心情，"哥哥姐姐感情特别深厚，当年，哥哥是湘阴第一个考取飞行员的人，为了照顾家里，放弃了。"

黄泥冲与赐福山，只距离几条田垄，路边开满黄色小花，原址已全部被几米高的野草遮住。那些在黄泥冲度日如年的日子，变成文字，刻在小说里。

杨柳说，"奶奶秋园是个精明能干、极重感情的人，善于将家里的大事小情安排得井井有条，特别喜欢小动物，姑妈（杨本芬）跟奶奶性格极为相似。"

"读杨奶奶的《秋园》，就像坐在板凳上听自己的外婆讲她母亲的故事。读着那些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故事，仿佛自己完成了一次穿越。

"看完《秋园》，眼泪流了一大碗，想到自己的年迈母亲，中年丧夫，拉扯大四个儿女。13岁的女儿看到我这么感动，也忍不住拿起书，还带到学校借给同学看，都看得眼泪汪汪。我想这是因为《秋园》能在平实的叙述中触到了读者灵魂深处的缘故吧。

“千千万万个‘母亲’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笑过、哭过，活过。她们的肩膀撑起了一个时代滚滚向前，成为不可或缺的力量，她们应该被看见、被怀念，被常常提及。

"了解自己的过去方能塑造未来。某种意义上，《秋园》是在为我们的时代做这样的一件事。

"她用写作，直面了自己的人生，直面了家国的历史，直面了命运的无解。"

……

在这些饱含着对母亲深沉的爱的小说里，杨本芬写道："这是一颗露珠的记忆，微小、脆弱，但在破灭之前，那也是闪耀着晶亮光芒的，是一个完整的宇宙。"

一审：刘嘉玉

二审：胥   扬

三审：张　为

作者：胥扬 胡清

责编：胥扬

来源：汨罗市融媒体中心

专题“本芬回家”系列文学活动——走进《秋园》原乡专题报道

版权作品，未经授权严禁转载。经授权后，转载须注明来源、原标题、著作者名，不得变更核心内容。